当前位置: 百灵 >> 百灵的形状 >> 美文选粹张炜人生麦茬地
新课标语文课题组:黄雅丽
河南省周口市太康县第一高级教师
河南省骨干教师
主编:王涛
栏目主编:杨文慧/责编:左佐
审校:赵东/美编:张新雨
只有与土地和人贴近的作家才可能写出“真实作品”,这样的文字无需卖弄技巧就能很容易打动人。他来自土地,他在土地上歌唱,牵挂着土地上劳作的人。他用一种女性的温柔抚爱着万事万物,他唯恐自己的文字破坏或伤害了什么,他希望自己的劳作像麦子那样真实,不要闪光就能使人为之动情。张炜站在文学史的高度来审视“麦茬地”,他越过“雷同区”,借用诗思进行构筑,给读者以陌生化的新感觉,巧妙而娴熟地运用了象征与隐喻、叠加与跳脱、真实与虚空等艺术手法,表达了深邃而又多层的意蕴。作者借麦茬地表达自己对土地和母亲的眷恋与热爱。
人生麦茬地
用“人生”来修饰“麦茬地”,运用象征和暗喻手法,引人深思。
①多么熟悉的场景,动人心弦。我只是轻轻一瞥,那图片就在心中化做了永恒。雪白的、强烈无比的阳光灼伤了我的双目,让我再也不要触及这一目吧,尽快把它忘却。
②可是这能够吗?
开头设疑,什么样的场景对作者触动这么大,想尽快忘记却不能够?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
③一个从无垠的原野上走来的人生,忘得掉炎炎夏日里那一片接一片的银亮麦茬、像电光一样闪烁的麦茬吗?土地焦干烫人、没有一丝水气,如果有人划一支火柴,麦茬就会一直燃烧到天边。土地烘烤出人的汗水,给自己解渴。人的脸和土地一个颜色,汗水还是不停的流出来,肌肉干贴在骨骼上,生命之汁已经剩下不多了。夏天,多么漫长。在这个滚烫的季节里,老人无声无息地劳作,一天接一天坐在地里。他们要熬过什么?或者,他们在期待什么?(开头的景物描写,尤其是画点的修饰语揭示了酷热的时令特点,借以渲染人生的艰难,为母亲出场作铺垫.文末再次设疑“老人要熬过什么?或者,他们在期待什么?”引人思考)
①-③开篇设疑,渲染背景,为母亲出场作铺垫。
④母亲生下了健壮的儿子,儿子穿上小背心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她亲手播下的种子,看着稚嫩的青苗破土、长旺,看着它挣扎出寒冷而枯燥的冬天。儿子回来吧,回来吧,这个世界怎么总要把儿子引诱到远处去?一想到儿子,她就联想到返青之后的麦苗。(运用叠加与跳脱的方式很隐晦地点明母亲与大地,儿子与麦苗之间的关系。)这个世界的年轻人不知忧愁地跳跃,那都是让血脉顶的。年轻人的世界生机勃勃,老年人的日子死寂无声。人老了,知道前边的日月是什么样子:人年轻,就不晓得以后的岁月是什么光景。其实一茬麦子与另一茬麦子总是差不多,麦茬的颜色一样,也同样在夏日里闪亮耀眼........儿子啊,在外面奔忙的儿子啊。
划线语句隐喻人生历程也是如此,此间隐含着作者对守望土地的老人的一份关爱和对年轻人撂下父母而远去的一份忧虑。
⑤日当正午的时候我还不愿回去,我也没有寻找一片树荫。这片土地太大了,我僵硬的双腿不愿挪来挪去。丈夫没有了,他埋在这片土里,很多的男人女人都埋在这片养活了他们的土里。每个人将来也都一样,麦茬哟,像麦茬一样刺我的手和脚,我的长了厚茧的皮肤都受不住了。我把散在垄里的穗子拣起来,这麦秸在阳光下刺眼亮,我不得不眯起眼睛,饱含了盐的汗水顺着皱纹流进眼窝里,我一遍一遍地去擦(“我”寻找母亲的情状,同时也是寻根的过程).......远处只有百灵鸟,它不歇声地叫,它有了什么好事?
再次设疑,引入“百灵鸟”这个意象。
⑥一个女人到了八十多岁会想些什么?年轻人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会以为她对一切都无心无绪;或者相反,像个孩童一样易喜易怒。他们错了,母亲老了的时候简直丰富质朴到了极点,她越来越离不开土地,与泥土紧紧相挨,仿佛随时都要与之合而为一,她举手投足间都流动着天然纯洁的韵律。一双手挨到麦茬上,像抚摸婴儿的毛发。这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昏花,能够准确无误地拿到麦穗,大半是一辈子积累的感觉。一个乐手去触动弦上的音阶哪里还依赖视觉呢。
让读者运用想象的眼光看到语言艺术空灵的张力,领悟大地和母亲的关怀、人生经验和人生蕴意。
⑦这是生在泥土上的女人。
⑧生在另一个地方的女人是另一种母亲。她们的手虽然苍老却依然柔软,食指常常充做奶嘴让婴儿吸吮,慈祥的脸上溢满欢欣。如果她看到同样年龄的老人坐在麦茬地里,就带着几分天真蹲下来询问。她们之间简直无法交谈,各自揣着自己的人生沉默下来。分离时,柔软的手攥住粗硬的手,泪水在眼眶里转动着.......远处的百灵鸟一连声地叫,这个炎热的夏天,你有了什么喜事?
“百灵鸟”意象再次出现。
⑨麦茬间的另一种颜色,是绿色的小玉米苗儿。一茬让给了另一茬。庄稼,这就是庄稼。谁熟悉农事?谁为之心动?谁在广阔无边的田野上耕作终生却又敏悟常思?苍穹下多少生命,多少搏动不停的角落,生生息息,没有尽头。可是土地再辽阔,离我再遥远,我还是能把正午里坐在麦茬地里的母亲一眼辨认出来!她的雪白的头发啊,她的蓝布大襟衣服啊,我没有开口喊,夏日的白光已经灼伤了我的双眼.........
⑩我的母亲,我的母亲。
④-⑩为文章的第二部分。天下的母亲施弄“麦茬地”,她们的方式方法虽然各不相同,但她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为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我的兄弟呢?我的姊妹呢?我的可爱的朋友乡邻亲友,你们哪儿去了?你们也来看看我的母亲。我跪下来,双手托起她的胳膊,把微微颤动的拐肘捂在掌中。我为她按摩舒展硬硬的手指骨节。母亲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爱说爱笑了,脸上木木的,看我像看一个陌生人。我伸手梳理她稀疏的白发,为她摘掉沾上的一根麦草。“孩儿孩儿,我的孩儿!”她嘴里不停地呼叫。
正午的阳光把原野晒出了紫烟,母亲的后背贴紧了汗湿的衣服,我问她什么时候来到了麦茬地里?已经坐了多长时间?她不做声,像没有听懂。停了一会儿,她从那个盛满了麦穗的柳条篮子里,翻出了一块焦干的锅饼,锅饼按在我的嘴上,它像石块一样坚硬。“孩儿孩儿,我的孩儿!”我张大嘴巴咬住了锅饼。
母亲笑了。
人生就像麦茬地一茬接一茬,一茬让给了另一茬;人生就像麦茬地尖而刺脚但必须得走下去;麦茬地像母亲是人生之路的根,必须甘心乐意的坚守。
我的儿子从天边上飞来了,好孩子你看脚底下的粗壮麦茬,就知道这是个好夏天。你再也不用担心春天的事情了,那时节花开草绿,渠水噜噜响!你爸离开时是个春天,那样的春天再也不会有了。我嚼了榆树叶儿往他嘴巴里抹,一下一下他都咽了。他的眼神亮晶晶,我想他会好好陪伴我,谁料到第二天早上叫他不应,他去了!我的好孩儿,你妈硬是叫这眼神给骗了,他去时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母亲老了的时候简直丰富质朴到了极点......她越来越离不开土地,与泥土紧紧相挨,仿佛随时都要与之合而为一,她举手投足间都流动着天然纯洁的韵律。一双手挨到麦茬上,像抚摸婴儿的毛发,这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昏花,能够准确无误地拿到麦穗,大半是一辈子积累的感觉,一个乐手去触动弦上的音阶哪里还依赖视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