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玉华

五月是个浪漫的季节，它紧紧抓住春，像握住恋人的手依依不舍地漫步在色彩斑斓的花丛中，淌洋在风和日丽的暖阳里。夏还是如期而至，初夏的风把春推向了高潮。位于黄河入海口仙河镇的万亩槐林，也一夜东风千树白，十里花开百里香。在这槐花飘香的季节里，让我想起了二奶奶家的两棵大槐树。

二奶奶家那两棵几丈高的大槐树，长在她家东院墙外面，槐树下面是一片洼地，更显得高耸入云。树身粗如水桶，小腿粗的根系在地面拱起几道弯弯曲曲的小土丘，像伏在地上的几条龙，有些顺着陡坡一直爬到坡底。每年开的花密得几乎看不到叶子，淡淡的花香从村西头飘到村东头。因为村里的槐树稀少，加上那年头家家粮食不够吃，玉米面窝头里多半都是野菜，槐花可是稀罕物，二奶奶自然当成宝贝。

二奶奶是南方人，听父辈说解放前曾做过风尘女，后来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二爷爷，一辈子没生育。她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村里很少有人跟她打交道。我们几个调皮的小丫头就爱惹乎她，专门去偷她家的槐花，害得她不得不搬个小板凳天天守在树底下。可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啊，我们经常趁她不在时嗖嗖爬到树上，折些小枝扔下来，再麻溜下来，也不怕扎手，抱起来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儿。等二奶奶赶来时只看到满地上的碎槐花跟叶子，气得她掐着腰骂半天。

那天听说二奶奶去赶集了，可把我们乐坏了，放心大胆地上了树。“好啊，这回看你们上哪跑”，二奶奶这猛然一声呵斥，把做贼心虚的我们吓了一大跳。朝下面一看，吆！二奶奶正黑着脸气哼哼的拿着个大竹竿子指着我们呢。“都快下来，不然我一个个把你们给捅下来，不信就试试”。这下可把我们吓毛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见我们附在树上不动，她掂起小脚使劲往上戳，眼看就被竿子够到了，我们像猴子般顺着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的树枝再往上爬，慌乱中我右脚滑了一下，幸亏双手抓住了树枝才没掉下来。“小姑奶奶们可别再往上爬了啊，快下来拿上这些槐花回家吧，这回就饶了你们了”。估计二奶奶也被吓坏了，她扔掉手里的竹竿子，比划着让我们下来，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可她的话谁敢信呀？平时搞恶作剧，三天两头捉弄她，二奶奶恨得牙根都痒痒，万一她诓人，被她逮着能有好果子吃吗？我们几个才不上当呢。嘀咕了一下，不仅没下去，干脆两腿一岔，坐在了树杈上跟她耗上了。看着二奶奶伸长脖子腆着脸往树上看、围着树绕圈圈着急的样子，我们在树上滋儿地唱了起来。“乖孩子都快下来吧啊，看我这里有糖，谁先下来就给谁吃”，边说边从褂子兜里掏出来几块糖，手托着让我们看。“还吃糖？吃你棍子吧？哈哈哈！”。二奶奶小脚一跺：“行，不下来哈，有本事你们就等着，我去换个长棍子来，看你们下不下来”。“有本事你也上来啊，嘻嘻嘻”，我们怪笑着故意气她。二奶奶倒了着她那两只三寸金莲急慌慌走了，又回头冲树上大声吆喝：“可别趁机跑了啊，我到家拿上那个老长的棍子来，把你们几个死丫头捅下来再打个半死，等着哈”。二奶奶一走，我们立刻从树上呲溜溜滑下来，撒开丫子一溜烟跑了。

当年的闹剧想起来很可笑，更觉得对不住苦命的二奶奶。现在吃槐花跟当年不一样，只是尝新鲜，图个绿色纯天然。这万亩槐林每年都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人们喜欢亲近大自然，享受着自然风光。

眼前这片郁郁葱葱的槐林，老远就闻到了我熟悉的清香味。进入林中，映入眼帘的是高低不一、形态各异的大小槐树。有国槐、刺槐、香花槐等。有稚嫩的刚吐出翠绿嫩叶的小树，也有枝繁叶茂，能跟二奶奶家那两棵槐树相匹比的参天大树。密叶繁荫中，一簇簇槐花坠满了枝枝桠桠，密密匝匝的宛如一树琼花，早上太阳照过来槐花更显得洁白无瑕，碧绿的叶子更是鲜嫩滋润。微风吹过，那些晶莹剔透的露珠在花和叶的白绿之间滚动跳跃，像无数颗小星星莹莹闪动。

在荫凉清爽的槐林里，喜鹊把巢搭在高高的树杈上，百灵鸟尽兴歌唱，麻雀树上树下悠闲地觅食，燕子轻快地在林中穿梭飞翔，树干上发出邦邦邦的啄木声响。蜿蜒交错的水泥路上，观光车来来往往，有手举相机咔嚓咔嚓按动快门的，也有仨一群俩一伙摆着Plus拿着手机留纪念的，小情侣们亲昵地相拥着步入密林深处，孩子们则忙着摘槐花、捉蝴蝶。

远望，盛开的槐花白盈盈如雪花一样，近看那些槐花却略有不同，花萼分红色和绿色，像一串串镶嵌上红绿宝石的珍珠垂挂在树上，引得虫飞蝶舞，成团的蜜蜂嗡嗡叫着落在花蕊上。就连那些手指粗细的小树也不甘落后的开起了花，花絮重叠，稚嫩的细枝被压得低垂下来，伸手可得，摘下几个花瓣，放入口中，仔细品尝，感觉淡淡的甜中带香。眯起眼睛，朦胧中二奶奶笑着和我一起摘了一大包的槐花。轻轻呼吸，微风拂面，花香氤氲缭绕，花瓣飘落，像天降仙女，霓裳羽衣，移步婀娜，轻抬玉臂，携一股香气徐徐而来，犹入仙境，醉梦迷离……

临近饭点，忙碌的农家乐饭店里炊烟袅袅，灶堂里发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响，炒菜铲子和铁锅产生的摩擦声，杯盏轻歌。一阵阵农家饭菜特有的香气，和着淡淡的槐花幽香，弥漫在槐林间，让我醉倒在这槐花飘香的五月里。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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