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

贪财父母逼我嫁人做续弦,可未婚夫的幺儿都

发布时间:2023/1/20 22:36:22   

1

陆宛娘是作为续弦嫁给董老爷的。彼时,宛娘年方二八,而董老爷却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连董家年纪最小的二少爷,年岁上也比宛娘大上了几岁。可这门亲事传出去,有多少人会道是那董老爷老牛吃了嫩草?还不是似羡非羡叹上一声,竟是能攀上这门好亲。

而对于这门婚事,宛娘便是再不愿,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她不过是陆家庶女,可董家却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董家这枝高枝,陆家是无论如何也要攀上的,况且攀这高枝的代价,不过是牺牲区区一个庶女。

小暑过后,董家的花轿便来了。

正值三伏天,宛娘坐在自己的闺房里,穿着厚重的红嫁衣,细白如瓷的小脸上汗珠滚滚。

陆府外锣鼓喧天,红艳艳的嫁妆彩礼,逶迤了陆府前的整条大街。

宛娘在陪嫁丫鬟柳儿的搀扶下,跨出了陆府的门槛。

不多时,便听见马蹄踏着石板的声音,但只响了几下,便又听见翻身落地的声音。

宛娘暗暗纳闷,听闻董老爷已年过半百,却不承想还是神采奕奕,竟亲自驱马迎亲?

透过红色的盖头,宛娘隐约看见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稳稳踏上了陆府门前的青石阶,缓缓向她走来。

宛娘有些紧张,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一双素手掩在宽大的袖袍下,将喜帕揪成了一团。

有木樨花的香味,随着他伸出的手,丝丝缕缕萦绕在她鼻尖。

她垂眼,看着盖头底下那修长白皙的手,怔了片刻,终是轻抬秀臂,轻轻握了上去。

肌肤相触,细腻温暖,似从相握的手一直暖入了心中,宛娘轻咬朱唇,娇靥飞上两片红云。

这便是董家老爷么?宛娘坐在摇晃着的喜轿中,抚着自己的胸口,一颗心炙热滚烫。她忍不住想起他颀长的身影,想他到底是何般丰神俊朗,风姿出彩?

无人知道,这微微晃动着的喜轿中,宛娘的一颗心也像是起了波澜的湖水,一圈一圈微微荡漾。花样年华中的春思,终是悄然萌发。

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红烛摇动中,宛娘的盖头终于被挑开。

她低垂着眼,双颊微红,在一对凤龙双烛的照映下,明艳而不可方物。宛娘满心羞涩,却又满心欢喜,她抬头,那句柔柔的夫君还未唤出口来,眼前的男子便冲她拱手行了一礼:“母亲。”

那娇柔明艳的笑凝固在嘴角,宛娘看着眼前凤章龙姿的男子,有片刻的恍然。

又听他道:“迎娶母亲前一晚,父亲偶感风寒,至今日竟是起不来身了,特令儿子前去迎接母亲,代他完成礼节。”

宛娘一颗心不断往下沉,终于沉到了那不见天日的深渊,她涩涩开口:“你是?”

“我是董亦宁,父亲的幺子。”

2

花烛烧了一夜,那漆金的烛身融化,像是一摊血水,干涸在桌上。

董老爷没有入洞房。宛娘对着花烛静坐了一夜。

次日,柳儿进来伺候她梳洗,她看了眼盆中冰凉的水,无声地笑了笑。

董老爷没有去迎亲,让自己的儿子去,连洞房花烛夜,董老爷也没有来她的房中。她知道,此后她在董家,必定是举步维艰。

不过,宛娘极力忽视自己心中涌起的庆幸,长夜寂寥,她枯坐整夜,在声声更漏中便想清楚了,她此生,只能是他的继母。所幸,她对他,不过才刚刚动心,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着冰凉的井水,她草草梳洗了一下,带着柳儿去同董老爷请安。

路上,柳儿忿忿不平,不停说着今晨董家的丫鬟下人是怎样挤兑欺压她。

宛娘听后笑了笑,柔声道:“无碍的,只要我还是董家的主母,他们便不会太过分的。”

“可是……”

宛娘摇了摇头,安抚道:“柳儿,人要学会知足,现在我们过得比在陆家好,不是吗?”

在陆家,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在董府,她再如何不受宠,也还是当家主母,在哪儿都代表了他董府的脸面,至少,用度上是不会过于克扣的。

主仆二人便没有再议论董家的事,穿过垂花门,一路向疏香院走去。

疏香院是董老爷的爱妾香姨娘所住的地方,董老爷平日里几乎都住在疏香院,便是连病了,也是在疏香院将养着。早在宛娘进门的时候,就有人在她的面前敲打,否则她也不会知道董老爷在疏香院住着。

虽说主母跑到姨娘院里请安有失身份,可宛娘早便有了自知之明,她若是在董府摆主母的架子,怕是反倒落人笑柄了,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远远便看见疏香院的照壁,宛娘担心请安会迟了,便加快了步伐,正走到院门口那树浓荫下,便见从照壁绕出来一个锦衣玉带的男人。

宛娘忙带着柳儿躲在树后面,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躲,只是她直觉这里面有什么事,一个男人为何大清早从香姨娘院里出来?

宛娘也不敢妄加揣测,所幸那人朝着与主仆二人相反的地方去,应该也没有发现她们。直到他走远,宛娘才从树下走出来,看着那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姐?”

她在董府,到底不能太过被动,而最能收买人心的,莫过于钱财了。所幸陆府怕寒碜了董府,给她的嫁妆倒还丰厚,董府又势大,又是不屑她这点嫁妆的。

她仔细同柳儿叮嘱了一番,这才进了疏香院。

3

董老爷一脸病容。细细看着,嘴角竟也有些歪斜。

宛娘暗惊董老爷身子竟如此差,连她来请安都是躺在床上受的。宛娘便有些不受控制想起昨天隔着盖头隐约看见的秀颀挺拔的身姿。

见宛娘不说话了,一旁的香姨娘笑着解释:“老爷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昨日想着去接夫人,没好透便硬要起来折腾,结果今日便下不得床了。”

香姨娘喜欢养花鸟,屋中便挂了两笼百灵,随着她说话,也耀武扬威似的冲着宛娘叫了两声。

宛娘听着,微微笑了笑。虽然这香姨娘喊她夫人,可她话里话外都是敲打,前去迎亲被她说成是折腾,却不知生为女子,一生便只得那么一次,况且,见着夫人不行礼,反倒是坐在老爷身旁替老爷开口。宛娘知道,她这是给她下马威呢。

宛娘此时不欲和她争,便福了福身打算离开。她知道适时放低身段能让敌人放松警惕,反正被人踩着践踏也不是没有过,陆府那泓水,也不是清的。

只是,在她告退的时候,董老爷看了她一眼,浊声道:“以后不必来请安了,待在你的疏影院哪儿也别去。”

宛娘一愣,这嫁过来头一日便被禁足了?不过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柔声答了声“是”。

回去的路上,柳儿一脸隐忧:“小姐,董老爷他是什么意思?”

宛娘摇了摇头,董老爷看着也不像厌恶她的样子。宛娘略一思索,忽然想起那些传言,只觉得背后似有阴风阵阵,宛娘瑟缩了一下:“柳儿,你去打听打听,疏影院之前住的是谁,还有,查查方才从疏香院里出来的人是谁,记住,挑不起眼的人物问,多用些钱财也无所谓。”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却不敢去相信,可是……天阔云低,宛娘望着疏影院的方向,想起董老爷满脸的忧思,黛眉微蹙,只怕,事实同她心中所想是差不离的。

遣走柳儿后,她独自回了疏影院。

刚跨进院门,便被告知二少爷前来请安了,此刻正在正厅等着。宛娘一愣,心中微微疼了一下。

正厅门窗洞开,里面也留着几个丫鬟伺候茶水,想来是传不出去闲话的。宛娘坐在高位上,等他行了礼,便笑着给了见面礼。他自然也收了,之后便告退离开了,旁人看来,倒真是一派母慈子孝。

宛娘心里清楚,董亦宁是来给她撑腰的,董家二少爷都承认的母亲,日后谁敢随意欺侮?只是,她心中虽是感激,却还是微微发着苦。她并不想要什么母慈子孝啊……

4

直至傍晚时分,柳儿才回来。宛娘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隐忧,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正要具体问一问,便听外面传话,说是二少爷身边的大侍女雾儿来了。

虽不知她来是为了何事,但宛娘不敢怠慢,忙叫她进来了。

雾儿进来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才道:“二少爷那儿有些龙眼,有助眠的功效,想着夫人刚进府,怕是不习惯,便让奴婢送了些来,希望夫人夜里睡得安稳些。若是听见什么小猫小狗闹出动静来,也只管遣下人去打发走,夫人夜里就别起身了。”

看着雾儿笑意盈盈的眼,宛娘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就这般倾倒出来,那白瓷般的肌肤瞬间红了一片。

雾儿和柳儿一惊,忙要上前查看,宛娘勉强笑了笑,将手隐入宽大的袖袍:“无碍的,待会让柳儿寻些药擦上便可,倒是姑娘,天色渐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以免二少爷担心。对了,还请姑娘回了二少爷,就说多谢他了。”

雾儿还是有些担心,但看宛娘神色如常,便福了礼回去了。

雾儿走后,宛娘浑身的力气似被抽走,她软软靠在椅子上,繁复绣纹的袖子下,无人看见,她止不住颤抖的手。

待用过了晚膳,宛娘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只留下柳儿。

“小姐,奴婢收买了一个洒扫婆子,得知……”柳儿眼中溢满了惊恐。

宛娘艰涩地开口,虽然她早已猜到,可此时难免还是有些毛骨悚然:“疏影院,之前是不是死过人?”

“曾有一个姨娘在这个院里无故暴毙。”柳儿点头,“现在疏影院的人,也不过是小姐你出嫁前没几日新买来的。”

难怪,如今的丫鬟们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惊惧。

宛娘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又问:“那今早我们看见的那个男人呢?”

柳儿凑过去,更加小声:“是大少爷。那洒扫婆子在疏香院旁的小花园任职,她说她看见过许多次,大少爷晨间从疏香院出来……”

宛娘心中一突,接着又听柳儿道:“而且,奴婢还打听出来,那突然暴毙的姨娘,是因为……和二少爷私通。”

柳儿的话似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宛娘许久回不过神来。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嗓子,连嗓音都变了:“不,不是他!”

她想起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木樨香,想起他干燥温暖的手,想起他温柔含笑的眼。那般的如玉公子,怎会做出那等污秽之事!

“小姐?”看着宛娘如此失态,柳儿有些无措。

宛娘听到这声唤后,迅速转过头来,直直看着柳儿,眼中是少有的严厉:“记着,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

5

夜风拂过桃枝,摇晃的枝桠映在菱花木窗上,像是飘忽不定的鬼影。

柳儿就睡在不远处的碧纱橱里,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经睡熟了。而宛娘因白日打听到的消息,忧思过重,到了夜里倒是迟迟睡不着。

风竟越来越大,发出了飒飒的声音,那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摇晃得愈发厉害。宛娘忽然便想起了那暴毙的姨娘,听说,就在疏影院。

宛娘想移开视线,可是,她像是魔怔了般,依旧死死盯着窗户。她紧紧捏着一个符包,手心湿了一片。

忽然,桃枝上有东西倒挂下来,头朝下,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是纠缠的枝蔓,下一刻,便见那东西伸出手,朝着窗户扑了过来!

“啊!”宛娘急促地叫了一声,睁开眼,猛地从梨木雕花床上坐起来。

沉香自泥金小香炉中袅袅升起,弥漫了满室。碧纱橱中,隐约看见柳儿的背影,尚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她正酣睡着。宛娘拂去额上的细汗,慢慢转头,向菱花小窗看去——

月光流泻而入,在地上洒了斑驳碎影,桃枝旁逸斜出的模样,张牙舞爪着,也一并投在窗上。有夜风拂过,那桃枝轻微地摇晃,正是宛娘梦中的模样。

她额上拭去的汗瞬间冒了出来,锦被被她紧紧揪着,皱成一团。

一只鸟扑腾着翅膀停在树上,嘎嘎叫着,寂静的夜里,声音凄厉,似惨死的人。

宛娘听着,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她大睁着眼,紧紧看着窗外。似在意料之中,可真到这一刻,宛娘还是抑制不住恐惧。桃树上鸟还在嘎嘎叫着,桃树下却多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披着头发,就静静站在那儿,不一会儿,像是知道宛娘正在看着她,她转了方向,动作迟缓僵硬,却慢慢朝向了宛娘。

涌到喉间的尖叫终是抑制不住,破吼而出。

凄厉的声音划破长夜,柳儿被惊醒,猛地翻身而起,便见宛娘捂着耳朵,蜷着的身子不住发抖。她忙疾步上前:“小姐,怎么了!”

宛娘伸出一只手,指间颤颤,指向窗外,声音不复以往的柔和温雅,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窗外!窗外有人!”

柳儿身子一滞,僵硬地转身。

“啊——”

6

疏影院闹鬼的消息很快便传遍董府上下。

早膳刚过,香姨娘便过来了。带着一个丫鬟,莲步款款,行走间环佩轻响,香风阵阵。

宛娘远远便见着她了,暗自叹了一口气,怕是董老爷让她来的。经了这几日,她已明白董府为何娶她了,她乃阳年阳月阳时出生,阳气极重,不过如今,一个娶来为了镇住家宅的夫人却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吓着了,只怕此后,她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一只通体漆黑的鸟扑腾着翅膀停在疏影院门口的树上,悠然自得地用喙梳理着黑羽。树底下,香姨娘与那个丫鬟缓缓走过那片浓荫。

有东西自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不待宛娘细想,便听香姨娘道:“陆姑娘,让你受惊了。”

宛娘被那声“陆姑娘”震得脑袋发昏。董府这是不想承认她了!且不说这么被送回去之后她名声受损,单就是陆家,也不会留下她的。

宛娘浑身冰冷,隐在袖袍下的手不住颤抖,可脸上却做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不懂香姨娘的话:“姨娘该称我夫人的,虽说我才嫁进董府,可到底也是三媒六娉从董府大门抬进来的,姨娘的称呼还是要改一改的。”

香姨娘却不闹,执起香茗抿了一口,一副志在必得的神色:“无妨,陆姑娘愿意自欺欺人也是可以的,不过……”

话还未说完,又见一人跨进了疏影院。

宛娘抬头看去,待看清楚来人后,那浑身的冰冷才消散开去,横斜而进的阳光落在肌肤上,方有了温暖的知觉。直到心中泛着酸意,泪水险些落下来,宛娘才别开眼,端起茶盏轻抿着,以掩饰眼中的湿意。

“二少爷?”香姨娘不知会在这里遇见他,可还是急忙站起来施了一礼。在董府,她便是再受宠,在正经主子面前,也是容不得她放肆的。

董亦宁没有理她,站在门口,遥遥冲宛娘鞠了一礼,直到宛娘喊起之后,才直了身。

香姨娘笑意吟吟的脸瞬间黑了一半,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董亦宁身后出来一个穿着道袍的人。

“听闻昨晚母亲惊梦,我特地请了道长来为你做法,好除了不该有的晦气。”

董亦宁说完,那道士便执着桃木剑,端着一碗符水,在疏影院来来回回喷洒。

看着那道士嘴里喷出来的符水四处飞溅着,香姨娘赶紧便出去了,宛娘不好离开,但也忍不住往门边上凑了凑。

可那水四处飞溅,实在是躲无可躲,宛娘正要将帕子举起来遮,蓦地眼前一暗,抬头便是一堵宽厚的背。宛娘顿时心如擂鼓,这是继迎亲之后,他们第一次靠得这般近。

捏着丝帕的手微微颤抖,却不再是恐慌害怕。宛娘轻嗅着萦绕在鼻间的木樨花香,双颊娇红,眼中闪动着光芒,明亮耀眼。这才该是二八年华的少女该有的模样。

香姨娘在得知自己讨不了好之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气冲冲地走过来时的那片浓荫,惊得树上那只鸟也扑棱着飞走了。

7

这件事最后以砍了疏影院的那棵桃树作为终结,说是桃树生于屋外易招魇。这理由虽牵强,可连董老爷也没有说什么,其他人便是有异议也不敢多做置喙了。

疏影院的一众奴仆得知这位不受宠的夫人有二少爷撑腰后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苛待她。香姨娘自那以后便未曾来过疏影院,夜里也不再有异动,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仿佛这件事便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可宛娘知道,这件事,不会轻易便平息了,至少,有人不会让它平息。

董府大少爷董亦扬在中秋时回了董府。

彼时宛娘正在董府正厅同董老爷及他的几个小妾一起用膳。董府子息单薄,若是不叫上小妾便连一桌都凑不齐,宛娘乐于做个贤良大度出来,便主动提议让几个小妾同桌而食。不过看着本来就上桌的香姨娘铁青的脸,宛娘还是暗笑了一下。

抬头便看见董亦宁眼中的促狭,宛娘脸颊腾上两片烧云,忙低头想要掩饰。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奴仆的唱报,说是大少爷回来了。

满室的推杯交盏停了下来,一齐看向门口那高大的身影。

这不是宛娘第一次见董亦扬,可那次在疏香院前,也不过是匆匆一撇,只看见了背影,而就是那日,便听说这位少爷外出会友去了,因此,到了此时,宛娘才算是第一次见着董亦扬的脸。

和董亦宁极相似,只是……宛娘看着董亦扬投过来的视线,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探究,真真是让宛娘倒胃到了极点。

董亦扬请安之后便入了席,可一双眼仍是看着宛娘,笑道:“母亲年龄看着尚小。”

竟这般无礼地对待自己的继母!宛娘心中泛起厌恶,不欲和他纠缠,正打算同董老爷说一声,让她回房去,不想董亦宁将手中银箸狠狠拍在桌上,“大哥这是何意!怎可如此对待母亲!”

“二弟,这般小的母亲,也只有你喊得如此毫无芥蒂。”

“你——”

他二人还欲争执,却见董老爷沉了脸呵道:“都给我消停点!”

一时间,满室寂静,只听得董老爷急促的呼吸声。想来还是难以消气,董老爷又剜了他们一眼,扶着香姨娘的手离席了。

宛娘叹了一口气,轻轻放下银箸,带着柳儿便要离开。

“母亲,我送你回去。”

跃动烛火映在他眼中,零零碎碎,像盛载了满天繁星。宛娘看着,心想,最后一次,她最后再放任自己一次。

不理会身后董亦扬那声冷哼,宛娘点头,柔柔笑道:“好。”

回去的路上,柳儿同雾儿在后面远远跟着,董亦宁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缓步走在她身旁。

夜风吹过,挟裹着秋日的寒意,灯笼中橘色的光洒在他们四周。

“母亲。”

宛娘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开口打断他:“不要叫我母亲,至少现在不要。”

感到身旁的人身形滞了一瞬,宛娘的心瞬间紧紧揪起,正当她快要忍不住开口同他说方才只是自己的玩笑话时,便听得他唤:“宛娘。”

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却慢慢又泛起了酸,蔓延到了眼里,宛娘低头,一滴泪水趁着夜色的掩映悄悄落在了地上。

“谢谢你。”到底是在这绝望的日子里给了她温暖。

董亦宁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宛娘:“董家委屈你了。”

她摇头,心说,有你在,就不那么委屈了。只是手心却突然被塞入一个硬物,“这是什么?”

“假死药。”看着她眼中的疑惑,董亦宁继续道:“董家怕是要变天了,趁着来得及,你赶紧离开。”

宛娘握着手中冰冷的瓷瓶,细细端详着,最终还是抬头问他:“你呢?你和我一起走吗?”宛娘想,她终于说出来了,和她一起,他们一起。

董亦宁低头勉力笑了笑:“不,我得留下。”

宛娘闻言,转身蓦地将瓷瓶扔进一旁的草丛里,而后冲董亦宁粲然一笑:“那我也留下。”

8

自从董亦扬回府之后,董府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氛围里,虽不至于剑拔弩张,可到底是紧绷了起来。

近些日子,一入夜,那身影便又出现了。桃树被砍,她便静静站窗前,似在盯着宛娘。有鸟在疏影院上空一圈一圈盘旋,嘎嘎叫着,打破黑夜的寂静。

宛娘早已预料此事不会平息,是以每晚都将柳儿打发了出去,房中剩她一人,控制着,便也不会弄出声响来惊扰了旁人。一夜一夜便这般过去了。

只是没过几日,每日晨间疏影院的井中都会发现奇怪的东西,第一日是双绣鞋,浮在井里的红色绣鞋,乍一看就像是一双脚。第二日是条褥裙,拎起来后一滴一滴流着血水。第三日是一大把长发,飘在水面,像杂乱的蜘蛛丝。

柳儿一一同宛娘讲着,忍不住想起那些场面,眼中满是惊恐。

宛娘知道吓着她了,柔声安慰了一会,又问道:“这些东西,是谁最先发现的?可都是同一人?”

柳儿一愣,想了想:“是一个叫翠衣的粗使婢子发现的。”

宛娘捏了捏那日道士赠与她的桃木珠,招来柳儿,轻声道:“去打听一下,这个翠衣同疏香院或者大少爷那儿有来往没有。还有,找二少爷要只猫来,记住,要那种凶狠的,饿了许久的猫。”

柳儿满腹疑惑,却还是按宛娘说的去办了。

疏影院发生了这些怪事后,那些奴仆们倒也安分了下来,宛娘知道私底下他们传她被死去的那位姨娘盯上了,要寻她做替死鬼。

对此,宛娘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奴仆们的敬畏让她的威信大了一些,疏影院里,她大概是能做主的了,也亏得董府将疏影院之前的奴仆换了,这让她捡了漏。

柳儿很快便回来了,同她指了指疏香院的方向:“翠衣同疏香院的如意私下里有来往。”

如此,便同她所想差不离了。

这日晚上,那身影又停在她窗前。然而不多时,便听见屋顶传来一声鸟叫,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嘎嘎几声后就没音了。夜色中,宛娘看着那身影摇晃了一下,她缓缓勾唇,果然是这样。

次日,宛娘正抱着董亦宁送过来的猫,轻轻给它顺毛,便听见下人进来,说是大少爷来了。

董亦扬来过几次疏影院,或明或暗警告过她几次,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今日他来,怕是兴师问罪来了。

果然,他还未进前厅,便将一包东西扔至她脚下,(小说名:《董府》,作者:钟无羡。来自:每天读点故事,看更多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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