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作家李万华是青藏高原上的行走者、观察者。反射蓝光的积雪、迷人的山野花朵、从青稞芒里涌出的阳光……她用文字描绘出一幅幅高原风物的美丽图画，呈现的是她对世界、对家园的热爱。其散文集《群山奔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7月出版）以景入情，以情及物，用细腻的笔触、温润的文字，写出了青藏高原自然的壮美与生命的蓬勃。该书分为花鸟册、山水册、杂画册三辑。花鸟册记录的是青藏高原特有的、具有代表性的植物和鸟类，如龙胆、桃儿七、青稞、凤头百灵、松鸦等；山水册主要记述了青藏高原的山川地理，如祁连山、藏文化源生地同仁、柴达木盆地等；杂画册描述了青藏高原季候时令、人情风俗以及鱼虫小兽等。书中既有关于草原、湖泊、山脉、河流、森林、村庄宏阔壮丽的描述，也有身边一些微小事物的生动描写；既有博物学的严谨，也有文学的细腻潇洒，行文沉静、深邃。从出生到成长，从儿时到中年，绚烂归于平实，作者如蛰居在山野清风中的古隐者，独自行走于旷野，感受河谷的风，聆听鸟声啁啾，在黄昏观察一株青杨树的季节变化，在高原眺望苍茫大地。作者写乡村物事和乡村风习，同时又融入了生态文学里对自然的书写（主要写动植物），植入自己的生命记忆，隐隐刻录出一位散文家的心灵史。这种书写上的跨文体，或者说对多种文体的兼收并蓄，无疑是对其写作所具有的杂糅特性的再度拓展。作者的书写往往以客观描述为主，即便是景物描写也不限于一时一地的生产生活场景。她很少在篇目上故弄玄虚，《杜鹃》《泡桐》《龙胆》《山桃》……简单明了。作者善于抓住景物的典型特征，然后牵连出记忆中印象深刻的事件，书写出别样的风情。她的笔调闲适且充满灵性，用文字表现某种生活中隐而不现的美；她的论说不见哲学思辨，更多的是闲庭信步，结合此情此景，让读者身临其境，引发通感，自然参悟。作者在她所熟悉的大地褶皱中抚摸着时间的刻痕。如果说其早期散文多少有些志物、撷史的刻意，那么近几年其散文早已褪去文字的浮华，一如她笔下的沙枣树，见素抱朴。她用近乎动物触须般灵敏的感觉观察万物、感受人事，她将草原、湖泊、山脉、河流、森林这些常见的景物写出了青藏高原的冷峻峭拔、遒劲沧桑，营造出寥廓悠远的境界和韵律。在该书同名散文《群山奔涌》中，作者秉持以我观物的出发点，将所看到的景象赋予丰富联想，以写日记的方式，叙写审美感受背后的故事，捕捉刻骨铭心的一刹那。在文学创作中，女性视角往往与真情实感相伴。作者的文字浸透着一个情感细腻、心思缜密的聪慧女子，对于世间万物最深切的体贴与感悟。无论是体味自然，还是勘探本土的文化岩层，都弥漫着欣悦、友善、敬仰相互交织的饱满情愫，具有一种感性体验与知性审视相融的俊朗气度。如果仅仅把这部书看作是描摹自然万物、风土人情，也许只是进行了一次纸上旅行，“走马观花”一般轻易。如果沉下心来，跟随作品的“呼吸”，像作者一样观照自我，或许才能精神同频地“如沐春风”。作者对待自然、对待文化，不是照本宣科的复述，也不是随意附会，而是发现。无论她从果子身边走过，还是在花草面前停留，都不受时空的限制。那些草木与果实是季节的、自然的，更是梦境和心灵的。她以一种彻底放松的、完全融入的身心姿态进入事物，通过话语达到对事物的超越。作者在该书后记中写道：“一个认真对待写作的人，许多事可以粗糙，可以忽略，可以不求完美，惟独对文字要求高。所以无论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无论风格、题材或者写作习惯如何变化，这期间每一个出现在纸上的字都是郑重的，是老实的，没有油腔滑调，没有故弄玄虚。说到底，每一个字都是我曾经真实的一部分。”《群山奔涌》中的散文，文字凝练，格局精致，真切记录了作者的生活感受片段和生命思索点滴，既展示了身为女性散文家所固有的新鲜明亮的生命力特征，也体现出作者对人的生命历程进行的反观和思索，读之能让人的内心归于沉静。（祁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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