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神有话说:冷战时期,金发妹跟音乐家本是一对情侣。相处中,金发妹爽约,未跟音乐家一起去巴黎;而在交往过程中,音乐家则将金发妹作为事业攀升的筹码。这样一对情侣,他们之间还会有爱情吗?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写道:“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一个是热爱自由的音乐家,一个是原汁原味的“波兰野玫瑰”。当两人相遇,爱情的火焰在西伯利亚平原燃起,等待他们的,是战争的残酷,以及情感经历中必然的创伤。作为黑白片,《冷战》在风格上极度鲜明。对称的画面构图,宽大的上层空间留白,淡化当下的叙事结构,以及堪比《苦月亮》的战时苦恋,都让其成为今年各大奖项的青睐之作。无论是构图、叙事,还是故事内容,《冷战》都在试图以一种“离”的方式,来诉说这对战时情侣情感上的“合”。//构图:镜像,留白与对称//黑白影像在表达时代的客观冷峻时,展现出强压下个体的无助。尽管时代视个体为蝼蚁,但情感还是以调和的姿态达成一种平衡。在第一场演出后的酒会中,维克托原本与伊莲娜站在一起,两人达到一种艺术合作上的平衡与画面对称。接着,行政经理卡支马雷克入画,三人并排站立,望向前方,金钱因素的加入对平衡构成一种威胁。这种失衡,在伊莲娜(艺术)离开后,更加明显。失衡镜头结束后,画面立马衔接祖拉处于中间的对视镜头,瞬间在情感上弥补了这一失衡。不难看出,在之前三人站立的镜头中,维克托一直看着远处的祖拉,身后的镜子(祖拉在镜中模糊出现)构成一种潜在的平衡关系。这种通过镜像以达到由失衡到平衡的做法,让人联想起马奈的名画《女神游乐场的酒吧间》。可以说,祖拉就是维克托在混乱世间的稳定剂。当祖拉进入画框后,维克托的画面立马恢复秩序。画面构图将电影中的人物情感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致。另外,人物几乎只存在于画面下方很小的空间中,而上方则是较大的留白,这种类似《马拉之死》中留白所形成的压抑感,也是对冷战下艺术家生存状态的暗示。人物在强压下,保持着一种被掌控的、非自然的平衡,而领袖斯大林的头像则象征着监视以及压制。枷锁下的舞蹈,维克托在人群中追求着自己的音乐,而此时的艺术家也只是众人(他者)凝视下的茫然与慌张,画面的对称过于机械化,不再自然。镜像、对称,与强压式的留白,让电影从画面构图的角度,展现出冷战时代背景下二者情感的难能可贵与艺术者的艰苦求生。//叙事:不可说的当下//观看《冷战》时,影神无意间联想到侯孝贤电影的叙事方式。侯孝贤的电影不大聚焦故事所发生的当下(过程),而是着重于故事所产生的效果。《冷战》对故事发生当下情境的淡化,加深了主人公情感前后的对比,让观众在叙事的留白中,唏嘘那段不可告知但又确切发生的往事。柏林街头的等待是漫长的,特别当维克托看见街道另一边一家人远去的身影时,这种漫长被无限放大。他者的离别带着温暖,自己却形单影只,而祖拉又迟迟不来。最终,维克托被迫在夜色的笼罩下,只身前往巴黎。此处没有交代两人分别后各自的生活状况,只通过维克托演奏、赶车、餐馆等待的画面,展现维克托的生活以及对祖拉仍未割舍的爱。因情节省略所产生的间离感,给人以无尽的诗意。当维克托遭受迫害,影片未复现整个迫害过程,而是将重点聚焦于二人木屋的相遇。对当下的淡化是对事件本身看似冷静、实则无望地表述,是整个冷战历史的失语。历史终究不可说,情感在此处代替了控诉的羸弱,声嘶力竭,却无人问津。//爱情:本就满目疮痍//尽管有人说这是波兰版的《芳华》,毕竟二者展现的都是战火下的爱情,但《冷战》中爱情的悲凉,不仅是历史原因,更强调了维克托与祖拉两人性格上的差异。问:什么叫“钟摆杀死了时间”?答:当你陷入爱情,时间便不重要了。两人都陷入对彼此的渴慕中,难以自拔。而她们分开的矛盾点则在于:维克托:“我知道爱就是爱,就这么简单。”祖拉:“我只知道,我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跑。”女人以爱情为主,在成熟野性下透露着稚嫩的纯粹。柏林表演结束,祖拉面对卡支马雷克在政治上给予自己的锦绣前程,最终没与维克托一起去巴黎。在她看来,巴黎和柏林没太大区别:前者是梦想,后者是前程,只要有爱人相伴就可以了。(尽管最后爱人离去)在维克托心中,他向往的是理想的艺术生活,并单纯地认为祖拉也会无条件地赞成他对于艺术的追寻。爱情成为事业的附属品,当祖拉没有按约出现时,维克托自以为对方不再爱自己,从而独自踏上旅程。男人眼中的爱涉及非爱的爱屋及乌,女人眼中的爱仅限爱的不离不弃。维克托为了帮祖拉录唱片,再次把事业凌驾于情感之上,甚至把祖拉的秘密和盘托出,要求祖拉去吸引唱片制作人米歇尔。恋爱中的男人还会有事业的影子在其中,但祖拉本身的野性让她不甘于束缚。趁着日食酒吧昏暗的光,祖拉与各色男人翩翩起舞,而这一行为让维克托颇为难堪(男权受到挑战)。此时的祖拉心灰意冷,甚至答应维克托搞定米歇尔,只为(维克托心中的)那张唱片。有趣的是,对爱情失去希望的祖拉,嗓音也不如之前自如,而亲手导致她这一窘境的维克托却在抱怨百灵鸟声线的空洞。怒不可遏的维克托认为对方失去的是自信,不料这种建立在强权之上的情感,导致了祖拉对维克托“利用”感情后的失落与绝望。争吵后,祖拉回到波兰,而维克托的政治处境也成了其情感状态的双冠:他既不是法国人,也不是波兰人。他为爱制作唱片,却只换来爱人的《离你远去》。原本为祖拉做的一切,却在对方内心缺席的状态下无功而返,自己却成了那个回不去的异乡者,永远在逃离中生存。尽管时间杀死的是从前,可两人的心中仍有怀念。得知维克托在战争中遭受迫害,祖拉再一次用离的方式完成了二者的结合:祖拉为救出维克托,嫁给了富有权势的卡支马雷克。在演出后两人相见的戏码中,祖拉下台后直接奔向维克托,跌跌撞撞地相拥,根本不顾一旁的丈夫与儿子。尽管已被沉浮的俗世渲染成一头黑发,但祖拉的情还是如河水般缠绵至今。当她脱下假发套的那一刻,两人的情感虽然还有些许残留,但已被个人以及那个时代弄得千疮百孔。“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两人最终在教堂以死亡的方式完成了最终的结合。蜡烛旁的一排药片看似解脱,但就像塔可夫斯基的《乡愁》,那终究是难以归去的无人之境。到另一边去吧,那边的风景更好。到另一边去吧,尽管未来如女人的裙摆般轻飘。我们败给了时代,更败给了彼此深切的爱。我们被动地降临,为什么还要留有前世的记忆,并在彼此的擦肩中抛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苦月亮》中的奥斯卡对着女友大吼:“为何我们会变得如此贪婪?”正如《冷战》里的爱情,在淡化战争的情况下,保留着那份苦恋的甜蜜。或许这就是爱吧!两个人总以不同的方式对待彼此,只是一样的折磨,一样的深情。毕竟,无论是战争还是爱情,都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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