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在我的印象当中,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她那青春洋溢的模样,她叫叶红。人如其名,在她身上时刻散发着红叶般的自然、鲜亮和柔和,没有一丝一毫地矫揉造作。她写一手漂亮的文章,是我们的大学老师。
她不用普通话,但吐字清晰利索富有节奏感。她的眼神晶莹灵动,宛如两汪温泉,常常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居然能把枯燥乏味的数学公式很动情的讲出来,每到精彩处便情不可抑,抓起一根粉笔,刷刷刷写起来,她一边酣畅淋漓地写,一边千娇百媚地回眸一笑,给我们做好讲解,仿佛是要在精选的木器上雕刻花纹和镶嵌珠玉,这样就常常给课堂带来一种清鲜的愉悦感,吸引得我们一会儿看她的表情,一会儿看黑板,飘飘然感觉象上了一堂诗情画意的户外写真课。
记得那时我陷入了一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漩涡里,渴望通过文字的表达来疏通内心的情感郁结,所以最初由学习她的写作风格而开始了自己一百次的投稿,终于在《散文诗刊》上发表了处女作。我就是这样受叶红的诱惑,把埋藏在内心的坚果突然剥开,轻轻播下里面的嫩瓤,让其在悟性超然的孤寂意境里生根发芽,然后以优雅的方式悄然无息地幻化成一个美妙遥远的梦。
学生时代的情感常常轻快灵动。她总是能轻易激荡起我们内心那种起伏不定的滚烫,然后渲染、蔓延成眼里的波和泛滥、涤荡成心海的涛。她书写下清秀婉转的粉笔字:一场优雅的秋雨,淋湿了虔诚向往,许许多多的回忆如同雨后悄然绽放的花朵,缠绵着阳台上悠悠飘荡的墨香,与秋风一起将我陶醉……而那时的我好像听到了前进的号角和选错了进攻的方向,抑或是找错了人生的坐标——我拼命的写文章,拼命的写,白天黑夜,校内校外,课堂操场,甚至在她的课上。我像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孤傲偏执,又矢志不移如蓝桥下抱柱的尾生,还轻狂疯癫如逐日的夸父,更像一条对文学这个“主人”充满敬畏而摇尾乞怜的狗。我常常在痴痴地等待我的缪斯我的灵魂。不知什么时候叶红已经站在我的课桌旁,拿着课本轻轻拍我一下,轻声说书中才有黄金屋。
这堂课后她要给我“加餐”,我以为是给我补课,她却要为我多培养一点文学素养。素养是什么?多大多小?长方形还是圆的?我心里想着就傻笑起来。她也笑了,一弯明月般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顷刻间拴住,能把人的内心世界温柔地洞穿。她小心翼翼翻开一本漂亮的笔记本,封面是一片红润的叶子,下有一行字:滑过岁月的峰。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送给我。里面有她写的也有她摘抄的,从幼苗般的青春感悟到关于苍劲挺拔的岁寒三友松竹梅的写意,从花鸟草虫的怡情异趣到落英缤纷的瑞雪飘落,从外在形象的描述勾勒到内心世界的旁白自叙,等等,内容丰富多彩、琳琅满本。不得不承认,我后来一边从事工作一边坚持写作,发表的许多作品中都有这些内容的影子。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教学风格那么潇洒那么别致,为什么我们都喜欢上她的课,因为她懂我们,她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学生的心往往还是一张无暇的白纸,易向往高洁也易接纳肮脏。感谢她有意识地为我种下了一丛浅绿,开垦了一片花园,催生了够一生享用的、健康的、美好的欲求。于是,我的学科成绩不但名列前茅,而且我的散文和诗歌写作的自我感觉越来越欢实带劲。
休息日,她会带着我们翻山越岭走6个小时的路就为看一眼坐落在关中平原上的坟墓,很大的一个凸起的山包,坟墓南面有高约3米的碑文,详细注解着一个挺厉害的皇帝——隋文帝杨坚。这个皇帝开创了先进的选官制度,发展文化经济,使得中国成为盛世之国。叶红象一部百科全书,懂得许多知识,会详细介绍这些历史和哪个时期的一些典故,会即兴吟出几句如花粉柳絮般轻松的赞美句子,仿佛斯人未逝近在眼前活灵活现。突然又不无伤感地说:纯情朦胧的不好写,怪异穿越的不愿写,轻盈秀气的感觉没力度,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不屑一顾,古老的传说没有看点,平庸商业化的时代要找点散文意境谈何容易?所以散文死了,文学死了。她说着笑笑,摇摇头,又有点自言自语地说: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继续跋涉,跋涉,朴素的真实吗?
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同学之间玩耍时喜欢喝一口米汤互相喷对方一脸,一群懵懂单纯、幼稚而可怜的学生,从不知道这种小米其实很养人很可口很清香很甜蜜,所以压根就不理解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年后叶红走了,听说到南方某报社去工作,临走时说她的散文集出版后会寄给我们样刊。
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面上的文学书籍已经少有人去购买了,我的稿费也从写一篇够我半月的生活费到最后只能买一些日用品了。文不值钱,古诗词比不过一句风花雪月,经典作品不如一部胡编乱造的穿越剧看的人多,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汉赋可作古董陈列,文学的七彩光环慢慢褪尽,缪斯女神还不如年画上的财神爷卖的快。
叶红究竟没有兑现诺言,没有寄来她的散文集。近年来有同学打听到消息说她下海多年了,成了顺应潮流的女强人女大款,然后听说她结婚离婚结婚再离再结,个人感情生活来回反复折腾了好几年,至今身如浮萍。她可能自觉活得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精彩纷呈,能和现在的一线明星有得比了。
审视现在的我,除过会写点聊以自慰的文字,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叶红没落伍,落伍的可能是我,我太近视太固执了——在平淡的日子里,捕捉灵感,描摹物象,提炼意境,坚持写作,哪怕没人欣赏。叶红有她的繁华人生,我有我的平凡世界。我有一样东西叶红没有:我的周边都是文学战线上的群体,我们在群里,或者在QQ上,或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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